第十七章 还至彼身

顾月等着她写完，按了手印，又将那两页纸瞧了一遍，确保万无一失，才道：“你等天亮了再回去，若是顾雪问起，你只说送完银钱之后，家中有急事回家了一趟。”

浣溪点头，咬牙披上兜帽，脚步匆匆的离去。

顾月回头看着墨梓鸿，笑得有些狡黠，抱拳道：“那就劳烦小国公爷替我保管好这小厮了，若是浣溪反水，我也得有所凭仗才是。说起来，小国公爷真是善解人意，此生能得侯爷这般诚意盟友，小女子死而无憾。”

墨梓鸿瘪了瘪嘴，这女子这一张嘴啊，他答应帮她看管人质了么？还没应承便先夸谢上了，岂不是逼着他应下吗？

偏偏知是如此，他却一点不生厌，反倒觉得饶有趣味。

墨梓鸿不置可否，扛着那人，竟也足尖点地，轻盈掠上城墙，消失于月色之中。

顾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，目光变得有些悠扬而空旷，不知何时才能从这勾心斗角，人人自危的困境中脱出？

此次若是顺利，想必也不用再如此殚精竭虑，步步经营了罢？

回到镇国府时，天边已然隐隐发白，顾月顺利赶在破晓之前，回到了自己的偏院。

她一身朝露，风尘仆仆的取下帏帽，问道：“秋雨，昨夜可有人来寻我？”

秋雨面色古怪，道：“昨夜掌灯时分，二小姐倒是来过。不过我道小姐已睡下了，她竟什么都不曾言语便走了。而后王夫人院子里闹腾了好久，直到了深夜方才停歇。”

钟嬷嬷替顾月沏了一杯清茶，忧思重重道：“早间我去外面拎茶水，隔着屏风听院子里的丫头们议论那云姨娘，小姐遭劫那日才只说是微染风寒，偏生昨夜忽地病情便加重了，生生咳起血来，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瞧，煎了几副药吃方才好些，连老夫人都亲自来瞧她了。”

顾月直觉不好，揉了揉一夜未闭的疲累眼睛，忙道：“秋雨，伺候我沐浴更衣，瞧着这云姨娘上次因着老夫人疑心她装病，这次是下了猛药了。若是她真的如此狠的下心，生生把自己的假病变作真病了，那可算是我棋差一招了。”

说罢她又想起什么，对着钟嬷嬷道：“嬷嬷，劳烦您去替我向门房要近几日的出府纪事，看看云姨娘近日的行踪，越详细越好。”

做完这一切，她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前去洗浴更衣。

那边厢正院，里头婢女嬷嬷进进出出，忙的脚不沾地。满园皆是一股浓烈的药味。

顾老夫人坐在云姨娘惯常坐的红木软靠上，眼带焦急的瞧着里间里躺着的云姨娘。

“我说媳妇，你这身子也忒弱了些，前日不过是小寒症，怎的到今日竟如此要命了？”顾老夫人面色憔悴的道。

云姨娘头上带着防风的抹额，由着顾雪扶着坐起来，面色苍白虚声道：“都怪我身子骨不争气，倒害的母亲一夜未睡，让母亲担心了。”

“这是哪里的话，前些日子，我还疑你假病，委实不该。你好好养病吧，这国公府你操持有度，实是辛劳。”

云姨娘听了老夫人这番肺腑之言，心下那叫一个舒坦，果然听了周嬷嬷的进言，索性大病一场，好将顾月从老夫人处分走的偏爱尽数夺回来。

这妮子，当家主母都病成这样了，她竟还沉得住气，不来探望，老夫人一向注重孝道，此番必是不会再给她好脸色。

云姨娘换上本就染了血的帕子，假意咳嗽一声，虚弱道：“不知道月儿前些日子受了匪贼惊吓，现下好些了没有，我一直病着，也无法去瞧瞧她。”

云姨娘说的情真意切，顾老夫人本来忧心她的病体，还未曾想到顾月，这经她一提，顿时不悦，冷冷道：“她前几日每日照常上学下学，想来是好的差不离了，怎得你如此病重，她竟是来瞧上一眼也不曾。”

正说着外间小厮通报道：“大小姐来了！”

顾月身后跟着一个白衣老者，款款走了进来。

“祖母，云姨娘，月儿来迟了。”顾月一身素净的雕花白绣裙，脸上不施脂粉，显得有些疲惫。

顾老夫人面露不悦，“你云姨娘便是命硬，可算等来你探候了。昨雪儿去请你过来，你为何不来？”

老夫人不赐座，顾月只好同婢女嬷嬷一处站着。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，轻声道：“昨日妹妹来，孙女的贴身婢女曾言她只是来院子瞧上了一眼，并未说是何事，便又离去了。我只当是妹妹偶有闲暇来我院子里逛荡，也未作他想。”

“姐姐何要苦肆篡改雪儿明明是求着你来瞧瞧我母亲，可姐姐的婢女说你睡下了，我怕搅扰了姐姐，才回来的。”顾雪双眼通红，像是彻夜未眠，寸步不离的守了云姨娘一个晚上。

顾月微微偏头，瞧见浣溪已然回到了顾雪身旁，还在近前端着汤药。浣溪怯生生瞧了顾月一眼，仿佛被她的眼神烫到，忙低下头去。

“哦，那便是莫衷一是，要请两边的婢女来当堂对峙了？”顾月冷冷的看着顾雪，“秋雨说昨晚妹妹来，可没带自己的贴身婢女，这可真是少见，不知她昨夜去了何处。此番你又没了人证，若要对质可算是我欺负妹妹了。”

顾雪像是被戳中痛处，心虚的看了看浣溪，忙道：“昨日情况紧急，或许是我慌乱之中忘了说明缘由也未可知，姐姐今日肯来便是好的。”

顾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，道：”才来便与你妹妹拌嘴，纵是她忘了言说，你也不问问你云姨娘的病情？”

她微带责备的看向顾月，这才瞧见她身后的老者，斥道：“深宅內帏，你怎得带了这老者入院，这满屋子女眷，成何体统！”

顾月施施然朝着老夫人行了万福礼，道：“月儿正是忧心云姨娘病情才来迟了呀。这是城南最好的大夫，治寒症是一等一的，正好带来给云姨娘瞧瞧。”

顾老夫人微怔，道：“罢了，你想的也甚是周全，让他瞧一瞧病也无妨。”

云姨娘和顾雪登时变了脸色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