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。
此刻,北漠皇宫。
“清妤啊,明日你便要启程去西凉了,这一去,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啊。”
“父皇放心,霖对我那么好,我一定会很幸福的。”温清妤笑道“对了,霖说姐姐在西凉夏侯寒身边,这件事,父亲觉得是真是假?”
“不管是真是假,你到了西凉,真相自然就会揭晓了。”温瑞的眼眸里迸射出了寒光,“段千羽明日也要启程,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”
温清妤略略扬眉,说道:“若温楚帆真的在西凉,那她还真是不简单。”
“不过,她在西凉更好,除去她可就不是什么麻烦事了。”
——
熬过了两日,花灯节到了。
这日傍晚,夏侯寒早早的便在别院外等候。
原以为温楚帆会打扮很久,却不想很快她便出来了。
看她穿了一身藏蓝色男装,一头墨发高高束起,脸上也只是淡淡的施了些粉黛,夏侯寒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。
“为了不和我扯上关系,真是难为你费心了。”
温楚帆这举动,让夏侯寒心里很难受。
温楚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她看夏侯寒着了一身全新的月牙白暗纹锦袍,整个人状态精神抖擞,明显是特地打扮了一番的,对比起来自己感觉更加惭愧。
她知道这样做未免太小人之心了一些,但是再给她一次机会,她还是会这样做的。
“那个,形势所逼嘛。”温楚帆干笑了两声,而后一本正经的说:“我可是在戏文上听过许多次,在七夕这种节日,可是采花贼最多的时候!怎么说我也是个小女子,应该多注意一些的嘛……”
这话越说她越没有底气,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。
夏侯寒无奈的看了她一眼,故意说道:“呵,我看啊,那个采花贼盯上了你,那也绝对是他祖上无德,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。”
要不是理亏在身,温楚帆非和他好好讲讲道理不可。
可是现在,只能赔笑说道:“嗯嗯,你说的都对。”
街上俨然是一片欢庆的景象,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,熙熙攘攘,欢笑声不断。看着这种气氛,温楚帆心情不自觉的也很舒畅。
“你是不是并不长出来走走啊?”温楚帆问。
闻言,夏侯寒调笑道:“看出来我的不食人间烟火了?”
“你以为你是神仙啊?”温楚帆笑道。
河岸旁有无数的男男女女,花灯飘到湖中,平静的湖面恍若开了朵朵红莲。
“你知道吗?北漠也有放这种水灯的习俗。”温楚帆指了指他们放入水中的灯,说道:“只不过不是许愿,而是为了祭奠死去的亲人。”
夏侯寒笑了笑,回身去买了两个花灯。
“我听说这个东西许愿是很灵的,一起许一个吧?”
温楚帆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花灯,眯眯眼笑道:“看不出来你还信这个啊?”
夏侯寒挑挑眉,“讨个好彩头嘛。”
“好吧。不扫你的兴。”温楚帆笑着说。
夏侯寒在灯芯处写完愿望,侧目看了看温楚帆,发现她并没有动笔。
“怎么,你不识字啊?”夏侯寒疑惑的问。
温楚帆扑哧一笑,无奈说道:“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没文化的啊?”
“那怎么没有写啊?”
“仔细想想,发现没有什么愿望。”温楚帆若有所思。
“不是吧,无欲无求?”夏侯寒有些惊讶,“就没有做过什么美梦吗?”
“也有。”温楚帆回答,“只不过是不可能实现的。”
“真的没有什么好求的。要不你帮我想一个?”温楚帆想了又想,最后把灯递给了夏侯寒。
夏侯寒沉吟片刻,笑道:“就许个……早日嫁人吧。”
温楚帆不禁一笑,“这么期待我给你找一个姐夫吗?”
夏侯寒顿了顿,微微一笑,没有说话。
“那你许了什么愿望?”温楚帆问。
“我许的愿望是,希望我能给我所珍视的人带来幸福。”夏侯寒将花灯放到了水中。
“就这个?”
“嗯。”
“这么大爱无疆的愿望啊?”温楚帆惊呼,“我看你也是挺清心寡欲的嘛。”
“我可不敢当。”夏侯寒轻笑说道,“我想要很多东西。只不过,就这个容易实现一些罢了。”
“那不容易实现的呢?”温楚帆问,“比如,皇位?”
夏侯寒弯弯唇角,没有回答她,只是反问道:“姐姐,你说如果夏侯霖做了皇帝,我会怎么样?”
温楚帆认真想了想,笑着摇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“问你个问题。”夏侯寒轻轻拨着水,“如果我被废了,变成了一个庶民,你还会用真心待我吗?”
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,是不是戏文看多了。”温楚帆轻笑出声,而后语气正经了一些,“弟弟,说实话,我待你一直是用真心的。”
“唉,若不是我现在自身难保,我真想和你说一句,被废了大不了往后我养你。”温楚帆轻叹,“其实做一个平凡人没什么不好的,这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。”
“有一个自己的房子,不需要多繁华,只需要里面住着自己所爱的人,可以吃着自己种的菜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,再也没有了算计和阴谋……”温楚帆越说声音越低,“我曾经,差一点就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了。当时别提有多开心了。”
夏侯寒怔了怔,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,若有所思的说着:“认识了你之后才发现,之前的十几年我都白活了。”
“我这是说什么重话惹得你有了这么深刻的想法吗?”温楚帆有些惊讶。
他摇了摇头,继续拨着水。
良久之后,他暗自轻声喃喃:“你真的觉得,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真心对你好么……”
回到别院时,已经是深夜了。
沐浴之后,温楚帆看到了楠木书案上摆了一轴画。
拿起一看,画的竟是自己当日在荡秋千时的情景,温楚帆细细摩挲,望见右下角有一个寒字。
“给我画的这么好看啊。”温楚帆对安儿笑道:“想不到他还有这手艺。”
“需要挂起来吗?”安儿问道。
温楚帆想了想,说道:“不用了。”
“是。”安儿答了一声,去一旁桌上把安神药拿了来,“温姑娘,该喝药了。”
温楚帆看着这碗颜色沉沉的安神药,沉吟片刻,暗暗无奈。
当初在北漠遇到段千羽那几天一直没喝却也睡得着,她本以为这个病已经好了,却没想到来了西凉之后还是老样子。
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,总不能一辈子就靠着这东西活着吧?是药三分毒,这些年来因为这个药身子已经差了不少,再这么喝下去……
温楚帆接过,向安儿道了声谢谢。
今夜她并不想睡。
“您早些休息,奴婢告退。”
“有劳。”
安儿退下之后,温楚帆将安神药放到了一边,坐到桌案前,磨了墨。
——
烛火惺忪,东方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。
一夜过去。
清晨。
夏侯寒等了温楚帆许久,都没见她出来吃早饭,便起身去寻她。
结果刚刚到温楚帆的门口,便看到了安儿。
“温姑娘起了吗?”
安儿望了望那毫无动静的屋子,回答说:“温姑娘一直很少让贴身伺候,很多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的。”
“哦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安儿有些欲言又止,想了想,终是说道:“奴婢总觉得温姑娘有些奇怪。”
“说下去。”
“她的睡的时间很短,很多时候比奴婢起的还要早,而且她总是睡的很轻,奴婢的动作再如何轻,她都醒的过来。”
夏侯寒眸色渐深。
安儿是有轻功的,肯定不会大手大脚的去弄出很大的声响。他低眸想起了昨日温楚帆说的话。
温楚帆好像确实一直都有些心事。
他不知道,不了解的心事。
“我知道了,你去忙吧。”夏侯寒淡淡的说。
“是。”
夏侯寒提步走了过去,轻轻地敲了敲门,“楚帆姐姐,你起了吗?”
微微听到了木凳挪动的声音,果见温楚帆很快的开了门。
看到他夏侯寒顿时愣住了,她右边脸颊上沾了许多的墨。这什么情况?她在里面做什么?
“怎么了?”见他浮现出了那般吃惊的表情,温楚帆疑惑的问,侧过身让他进来。
“你这是……特地化的妆吗?”夏侯寒指了指脸上。
温楚帆意识到了什么,跑到梳妆台前,照了铜镜之后,方不好意思的说道:“啊,是啊。”
“怎么样,好看吧?”
“嗯。好看。”夏侯寒轻轻一笑,蛮有心情的继续说道:“若是再好好勾勒一下,确实比以往增添了几分魅惑。”
温楚帆噗呲一笑,“好吧好吧,我这就去洗。”
夏侯寒温柔笑道:“嗯,等你啊,我们一起去吃早饭。”
温楚帆走后,夏侯寒注意到了那楠木桌上叠着的许多画作。
“一,二,三……”夏侯寒拿起来细细的一看,那完美的作品不由得让他惊叹。
画的尽是武陵别景,因没有朱砂这样的颜色,她用了自己的胭脂。
想必是一夜未睡。
拾完了画作,夏侯寒发现她还饶有兴致的画了一个精致的扇面。
“这是神仙吧……”他不禁喃喃称赞。
温楚帆刚好看到这一幕,走过去,轻笑说道:“喜欢吗?”
“一夜没睡?”
温楚帆无所谓的耸耸肩,“不想睡,长夜漫漫,无聊嘛。”
“看到你给我画的丹青,就想着回赠你一幅,但是我又不会丹青。”
夏侯寒轻笑,“我看过不少名仕的作品,把你的扔进去,估计都可以和他们的媲美。”
“你这就有点儿夸张了。”温楚帆哈哈笑道。
“殿下,外面来了个人相见您。”
这时,一个小厮来报。
“见我?”夏侯寒有些疑惑,按理说想见他的人都应该知趣儿的去宫里,来他这别院做什么?
“不见。”夏侯寒一口回绝道,“大清早的,我还要和温姑娘去吃早饭呢。”
“可是那人说……”
“你快去吧。”温楚帆笑道,“正巧我今日没什么胃口,不想吃了。”
夏侯寒只得无奈,“好吧。那你先去睡一觉。”
“嗯。”
虽然是这样答应,但是温楚帆此刻神清气爽,丝毫找不到困意,睡?怎么睡?温楚帆苦笑了笑,准备去后园走走。
——
夏侯寒没想到来者竟然是段千羽。
原来昨日段千羽便和温清妤同时到了西凉。
虽然段千羽打着出使拜访的名头,但是夏侯寒却觉得此人来者不善。
“这么一大清早的,太子殿下您不好好的待在大使馆,来这个小地方,有何指教啊?”
“本宫此次前来,也只是为了一件小事。”段千羽意味深长的说道:“不知我们家楚帆在九殿下您这里,可一切安好啊?”
游客